上世纪80至90年代我国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那时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中国公民出国旅游并不存在。1987年原国家旅游局和原对外经济贸易部批准了辽宁省丹东市至朝鲜新义州的“出国一日游”（也称为边境一日游）的项目，这是我国对公民自费出国旅游的正式许可。这种出国一日游不要护照、签证手续简单、出国条件宽松，可满足普通的中国公民出国旅游的愿望。后来黑龙江、吉林、广西、云南等省区都陆续开展了这种类似的出国一日游的项目。在这种情况下，酷爱旅游的我开启了人生经历的第一次出国旅游，确切的讲是“国外边境一日游”。

中越界河：北仑河

1992年8月5日，学校放暑假，我离开酷热的武汉，独自一人来到1500多公里外凉爽的广西南宁市，不休息马上转乘约4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我国北部湾畔的防城各族自治县的边陲小镇-东兴（今广西防城港市的东兴市），准备第二天去越南进行“芒街一日游”。中越边境原来有一座于1958年兴建的横跨界河“北仑河”的北仑河友谊大桥，由中国设计，两国共同投资建设，全长约110米，大桥建成后对中越两国的经济贸易、运送援越抗美战争物资起了重要的作用。1962年又改称“中越友谊大桥”。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1979年该桥被炸毁，北仑河大桥全部垮塌在河水中，现在战事早已平息，但大桥却未修复，两国的贸易与人员来往仍靠渡船。（新建的北仑河大桥是经中越两国共同修建于1994年4月恢复通车）

北仑河上货船

由于我是第一次出国旅游，晚上激动得睡不着，第二天（8月6日）早早的就起了床。清晨7点半钟我沿着清澈的中越界河-北仑河，快步来到东兴边贸管理办事处，据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讲，我今天是第一个办签证的游客。然后我凭身份证、交20元手续费，用不到10分钟便办好了过境的签证。一张简陋的白纸签证上注明：“兹有XXX等壹人，要求临时过境旅游观光，经研究同意办理签证手续，于当日往返（当日六点钟前返回），过境人员的身份证留在关口备查。请验证明，予以放行。（有效期壹天） 盖防城各族自治县旅游服务公司东兴分公司财务专用章”。这出境签证竟然不是由当地的公安部门办理，而是由旅游公司办理。这真是世界上少有的、极其简单而又快捷的出境方式。

我在越南边防检查站前

广西东兴办的出境签证

办好出境手续，我急忙跳上一艘快要开的渡船，只见船工三浆两篙的将船撑过约20米宽的北仑河，迅速驶入越南的内河-哥龙江，顺水而下不到5分钟便泊近哥龙码头。码头上设置有越南的一座简陋的边防检查站，入境手续更简单，交2元人民币，不到5分钟就办好了入境的落地签证，也是一张白纸片。在芒街边防检查站我第一次看见外国军人，越南人民军的军装样式与我国的军人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帽徽、肩章。通过安检时我没有受到什么刁难，也没有要小费。我甚至向一位越南人民军中尉军官借用军帽戴一下，并礼貌的请其与我合影，他还笑嘻嘻的接受了邀请并感到很高兴，这在中国边防检查站是绝对不可能的。出了边防站大门，对面就是越南广宁省海宁县的经济特区-芒街镇（2008年升格为省辖的芒街市）。

越南芒街办的入境落地签证

我与越南边防检查站的军人合影

芒街当时是越南北方最大的边境贸易市场，其面积约520平方公里。当年中国输往越南的主要是食品、药品、服装、农具、日用品、小电器等，这些中国轻工商品非常受越南老百姓的喜爱。芒街输往中国的商品一般都是初级产品，如农产品、海产品、及芒街所在的广宁省盛产的优质无烟煤等。越南人将这些产品用小货车拖到河边码头，再用人力肩挑手扛，蚂蚁搬家式的搬上到货船，再转运到中国的东兴口岸。我看见芒街码头上小货车、人力车、搬运工熙熙攘攘，十分繁忙。出边防站后我还头戴越军的橄榄型头盔，一高兴跳上一拖货的两轮车上留影，看得出来车上载的都是中国的货物。越南男人都又矮又黑又瘦，他们都曾经参加过1979年的中越边境战争，如今“化干戈为玉帛”，这些曾经的退伍军人现在许多都成为与中国进行贸易的生意人。

我在拖货的两轮车上

我与越南退伍军人合影

上世纪90年代的芒街正处于初期建设阶段，也没有几条街道，窄小的马路坑坑洼洼，汽车一过尘土飞扬，老百姓的住房都是自己建造，整个芒街就像一个乡下的大集镇。由于越南人衣着打扮、相貌似广西人，商店的老板、街上的小贩都会讲简单的粤语普通话，柜台和货架上都是中国商品，使用的都是人民币，音响放着中国的流行音乐，一踏上越南的土地并没有进入一个陌生国度的感觉。

越南芒街的街道

进入芒街后不远处就是设计别具一格的六角亭商场，商场顶端有一座钟楼，下面呈六面形，每面都有门进出，里面有圆形走道相通。这里商贾云集，货物琳琅满目，绝大部分都是中国商品，越南本国的商品几乎看不到。越南各地来的商人、赚点小钱的小贩、从中国来观光的游客，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远眺的六角亭商场

越南芒街的六角亭商场

中国人在越南旅游或购物不会遇到货币流通的障碍，人民币在越南境内到处都可以使用，在越南人的心目中人民币与美元具有同等的地位，他们认为人民币稳定，大量的商品又都来自中国，在越南民间人民币已取代越南盾成为主要的结算货币。随着中越民间贸易规模的不断扩大，一批专门从事货币买卖的人出现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妇女，在六角亭商场的门口，她们用黑色的塑料袋装着大梱大梱的越南盾，并很随便的堆在地上，一点也不担心货币的安全。她们用不熟练的普通话与中国旅游者兑换人民币。在中越边境贸易中，人民币对越南盾的比值逐年在上升，由1987年的1元人民币兑换500元越南盾，到1992年用1元人民币可以兑换2000越南盾（现在可以兑换3500越南盾了）。

繁忙的芒街码头（图片来自百度）

在芒街除了中国商品外，还有一些越南特产，主要有越南产的香水、咖啡、腰果、沉香、各种膏药及工艺品等。在这里购物不能还价，我在一家标有河内卷烟厂的代售处，想买几盒“快乐”牌的香烟回武汉送给同事，2元人民币钱一盒，我向他讲明15元买一条，他坚决不同意，甚至是19元一盒也不卖。最后只好按他的价格买了一条。另外我还买了几枚越南邮票、兑换了一些越南盾作纪念。

越南邮票

我兑换的越南盾

到了中午肚子饿了，商场里的越南芒街的特色小吃品种繁多，主要有：越式春卷、鸡肉粉、河粉、甜蔗虾、炸鸡、鲜榨牛油果汁等。由于越南常年气温偏高，口味多半清爽可口或偏酸辣。我用4000越南盾（人民币2元）吃了一份越式春卷，其皮用米粉做成，柔软洁白有韧劲，里面裹着红白萝卜丝，炸制后再配以柠檬汁或者是以酸辣酱作蘸料，味道确实是别具一格。另外越南和其他东南亚国家一样盛产热带水果，品种丰富繁多，中国游客到越南就是喜欢品尝美味的热带水果。芒街也是越南最重要的水果之乡，其热带水果主要有红毛丹、火龙果、榴莲、椰色果、芒果、番荔枝、山竹果等，而且还特别便宜，许多水果我都是第一次见。芒街的热带水果也都是大量出口到中国，以换取我国的工业品，如空调、电视、洗衣机、冰箱等。

我在哥龙江大桥上

芒街哥龙江大桥

走出六角亭商场，我来到不远处的芒街地标性建筑-哥龙江大桥，这座大桥是1964年由我国帮助设计与修建的，桥上还可以看到用中文写的“越中两国人民的友谊万古长青”的标语。20多年过去了，大桥由于没有很好的管理与维修，桥面已破烂不堪，桥栏倒坍，但依然还能使用。站在哥龙江大桥举目远眺，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我国广西的东兴境内，正在大兴土木，推土机、挖掘机不停的施工，一栋栋大楼拨地而起，旁边是茂密葱茏的果林，飘香的稻谷，那个窄小、破旧的边境小镇正在日新月异的变化着。

回国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因当天六点前必须返回中国，我也不敢多逗留，逛了约七个多小时，便顺原路返回到我国东兴口岸。说句实话，1992年处于初创阶段的越南芒街除了逛逛边贸市场、市容市貌、哥龙江大桥，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外，芒街确实是没有什么著名的风景名胜，但它可以用一天时间体验出国的快乐，可以满足我人生经历的第一次出国的愿望与好奇心！

清澈的白仑河，象银光闪闪的玉带，镶嵌在中越两国的边境上，这里不仅是经济贸易的热点，还跨国旅游的热点。我看到中国东兴、越南芒街正在加紧建设、拓宽市区，都在迎接繁荣开放的明天！